去年10月发布的就业报告是件好事。上个月，美国经济增加了33.6万个就业岗位。这是今年最大的涨幅之一，几乎是大多数分析师预期的两倍——传统上，这种数字可能会引发一些庆祝活动。媒体是这样报道的:《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一个标题是:“就业增长激增，美联储的麻烦消息”。《华尔街日报》警告说:“不要对良好的就业市场太过满意。”据彭博社报道，“9月份的就业报告可能是经济急剧放缓之前的最后一个好报告。”

　　长期以来，记者们都倾向于指出问题，而不是强调让人感觉良好的故事。毕竟，揭露不法行为和不公正是记者工作的一部分。(更愤世嫉俗的读者会指出，长期以来，观众一直在奖励媒体宣扬世界末日论。)但根据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的一项新研究，在经济新闻方面，这种消极倾向最近变得更加明显。在这项研究中，经济学家本?哈里斯(Ben Harris)和亚伦?索杰纳(Aaron Sojourner)将一系列主流报纸对经济报道的“情绪”指数与实际经济情况进行了比较。他们发现，从1988年到2016年，两者的变化密切相关:当通胀、就业和股市等指标看起来不错时，人们对经济故事的看法往往变得更积极，而当这些指标看起来不好时，人们对经济故事的看法往往变得更消极。然而，在唐纳德·特朗普担任总统之初，这种关系开始破裂;报道变得比经济基本面预期的更为负面。乔·拜登(Joe Biden)上台后，鸿沟进一步扩大。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哈里斯和索杰纳告诉我，他们发现，从2017年到2023年，媒体的“负面差距”几乎是前30年的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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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转变可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美国公众对经济如此失望，而从大多数指标来看，美国经济都非常健康。其中一些原因显然是，尽管通货膨胀率已得到控制，但价格仍远高于疫情前的水平。但纯粹的经济分析并不能完全解释这种脱节。首先，许多美国人似乎对经济中实际发生的事情有所误解。在最近的一项调查中，60%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认为美国经济处于衰退之中(实际上并没有);在另一项调查中，90%的人表示今年物价上涨速度快于工资上涨速度(事实并非如此)。人们对国民经济的感受似乎也与他们自己的经历脱节。美国人现在的消费方式就像经济正在蓬勃发展一样，认为当地经济正走在正确轨道上的人是对全国经济持同样看法的人的两倍。

　　这也不仅仅是党派之争的产物。尽管共和党人不出所料地给经济打了最高分，但就连民主党人也给出了惊人的负面评价。在《大西洋月刊》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中，只有33%的自认为是民主党人的人表示，国家经济比去年有所好转。

　　在他们的分析中，哈里斯和索杰纳没有看福克斯新闻或其他党派媒体。相反，他们使用的是旧金山联邦储备银行(San Francisco Fed)的每日新闻情绪指数(Daily News Sentiment Index)，该指数追踪包括《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和《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在内的24家报纸在经济报道中使用正面和负面语言的程度。(这种基于文本的情感分析有其局限性，但有助于追踪方向随时间的变化。)他们发现，在过去七年里，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即使控制了潜在指标，总体而言，经济报道的负面影响也大幅增加。作者强调，他们无法证明这种转变导致了消费者信心的下降。但是，如果人们受到他们所阅读的内容的影响，那么报道的转变就有理由发挥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该数据库主要由地方和区域性报纸组成，这些报纸在过去20年里经历了预算削减和人员裁减。布鲁金斯学会的论文没有探讨这种转变可能对经济报道的基调产生了什么影响(如果有的话)。

　　然而，如果媒体的负面情绪有助于解释糟糕的经济氛围，那么这种解释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难题:为什么媒体对经济的报道突然变得更加负面?一种诱人的解释是，从2017年左右开始的负面冲击反映了媒体的反特朗普偏见。这一理论的问题在于，拜登上任后，相关报道变得更加负面。也许答案不是一个单一的原因，而是一系列对媒体生态系统的冲击。第一个是特朗普的当选，这被广泛解读为经济不适合大多数美国人的证据，让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想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冲击:通货膨胀。美国上一次经历高通胀是在20世纪70年代，当时物价失控，高失业率持续了近10年才使经济回到正轨。一旦2021年通货膨胀开始，与记者交谈的专家几乎一致认为，该国正处于类似情况的边缘。在正常情况下，更多的工作机会，更高的工资，这些都是好消息，但却被解读为工资-价格螺旋上升或美联储策划的经济衰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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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不能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性，当涉及到媒体和公众舆论之间的关系时，因果箭头指向相反的方向:也许是共鸣推动了报道，而不是相反。毕竟，记者也是人——事实上，我们是被雇来了解他人经历的人。在即将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政治学家Christopher Wlezien分析了1980年至2013年消费者情绪与媒体语气之间的关系。他的结论是，尽管影响是双向的，但公众对经济的态度往往会影响经济报道，而不是报道影响人们的态度。这能解释过去几年的分歧吗?如果以史为鉴的话，很少有什么力量能像高通胀那样戏剧性地颠覆公众对经济的看法。媒体可能只是做好了自己的工作，捕捉到了本已糟糕的经济情绪。“当我在拜登政府工作时，我们不敢说任何关于经济的好话，因为我们不想显得对人们的感受不敏感，”哈里斯告诉我，他曾担任负责经济政策的财政部助理部长。“我认为记者也面临着类似的压力。”

　　这种压力可能最终会缓解。旧金山联邦储备银行的每日新闻情绪指数自去年10月以来一直在稳步上升，目前处于2021年初通胀开始上升之前的最高点。12月，《纽约时报》首页的标题是“美国11月就业增长强劲是经济持久的最新迹象”，此前美国经济新增20万个就业岗位。当月，消费者信心突然上升，扭转了此前4个月的下滑趋势。这似乎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