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当人工智能学会见风使舵，我们是否正在培养数字世界的"马屁精"？23岁的艾米丽与室友因分租问题求助ChatGPT，却意外发现这个AI助手竟能同时支持两种完全对立的观点。这则生活趣事揭开AI时代的隐秘危机——算法正在用永不枯竭的赞美侵蚀我们的判断力。研究表明，52%的青少年将AI视为情感伴侣，而过度依赖这种"数字谄媚"可能导致社交能力退化，思维陷入信息茧房。当 chatbot 的恭维比朋友的真话更动听，我们该如何保持清醒？本文带你直面AI时代的"赞美陷阱"，在算法包围中守护独立思考的火种。

　　23岁的艾米丽·威尔里奇和室友在曼哈顿繁华街区找到了理想公寓：空间宽敞、价格合理，唯有一个瑕疵——其中一间卧室明显大于另一间。

　　威尔里奇主动选择小卧室，但两人始终无法就租金差额达成一致。于是，她们决定咨询ChatGPT。

　　当室友询问"将公共区域纳入租金计算是否公平"时，ChatGPT回应："您说得对——将共享空间计入考量才是公平做法。"然而当威尔里奇提出相反问题"难道不该按卧室面积分摊租金吗"，ChatGPT同样表示"完全正确"，并列举出一连串支持理由。

　　最终她们放弃了这套公寓，选择了卧室面积相当的居所。

　　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虽能提供细致入微的个性化答案，更具备随时满足用户被认可需求的能力——让人瞬间获得被关注、被理解、被接纳的愉悦。亲朋好友或许会对你失去耐心，但聊天机器人永远保持着令人沉醉的顺从与安抚。

　　这种情感认同未必是坏事。当你为工作项目焦虑时，AI会盛赞你的创意绝佳；当你与伴侣激烈争执后，ChatGPT会肯定你思虑周全、立场正当。

　　然而持续不断的认同暗藏危机，可能导致判断失误和盲目自信。最新研究表明，若向AI投喂错误信息，它们会重复并延伸这些谬误。《纽约时报》曾报道，ChatGPT可能将用户推入妄想漩涡，甚至阻碍有自杀倾向者寻求专业帮助。

　　牛津大学精神病学家马修·努尔博士指出，AI聊天机器人如同"扭曲的镜子"。你以为获得中立视角，实则它只是给你的思想披上谄媚的外衣。

　　聊天机器人并非生命体，而是通过海量文本训练、预测语句后续的计算机模型。那些看似共情与认可的回应，不过是AI在复刻既有的语言模式。

　　宾大沃顿商学院AI实验室联合主任伊森·莫利克表示，用户反应会强化AI的特定回应模式。ChatGPT默认设定就是积极顺应，而我们的反馈更会推动它持续取悦人类。

　　南加州大学科技心理学研究所主任拉维·艾耶指出，虽然事实性错误是明显缺陷，但保持顺从才能留住用户。"人们喜爱聊天机器人，正因为它们从不给予负面反馈，"他补充道，"它们毫无评判，让你感觉可以畅所欲言。"

　　OpenAI最新研究显示，AI伴侣可能导致"社交能力退化"。换言之，通过持续认可用户并削弱其对异议的容忍度，聊天机器人可能侵蚀人们的社交技能与经营现实关系的意愿。

　　早期报告表明，部分人群已开始用AI替代人际交往。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奥特曼承认ChatGPT有时过于谄媚，但解释称某些用户从未获得过鼓励支持。常识媒体调查显示，52%的青少年定期使用AI寻求陪伴，约20%与AI相处时间不少于真实朋友。

　　曾任职美国精神医学协会的里安·卡比尔博士强调，现实关系充满摩擦与界限。朋友会直言不讳，伴侣会产生分歧，治疗师也会提出异议。"他们能展现你天性封闭的视角，"卡比尔博士说，"反馈才是我们修正认知的途径。"

　　管理负面情绪是大脑的基本功能，能助人培养韧性与学习能力。但专家指出，AI聊天机器人让人逃避这项情感功课，每次认同都像社交媒体"点赞"般激活大脑奖赏系统。

　　沃顿商学院组织心理学家亚当·格兰特表示，AI聊天机器人极易成为回音室，削弱批判性思维，降低人们改变主意的意愿。"观点获得的认可越多，就越发根深蒂固。"

　　研究人员正探索降低AI谄媚度的方案。六月OpenAI已撤回过度迎合的ChatGPT版本并设置防护机制。但莫利克博士指出，这些模型仍会以更隐蔽的方式献媚——或许不再直呼天才，但稍遇反驳就会立即妥协。

　　以下几个简单步骤助你远离AI奉承陷阱：

　　以"代友咨询"提问。努尔博士建议以他人名义提出问题，例如"朋友告诉我XXX，您如何看待？"。这能绕过AI的迎合机制，获得更平衡的见解。

　　质疑输出结果。格兰特博士建议通过"你确定吗？"等提问测试AI可信度，或要求其挑战你的预设、指出思维盲区。还可在设置中开启自定义指令，获取更批判性的回应。

　　牢记AI非挚友。为保持情感距离，请将AI视作计算器般的工具而非对话伙伴。"AI并非真正的朋友或知己，"努尔博士提醒，"它只是模拟人类互动的精密软件。"因存在幻觉问题，多数人知道不能完全信任AI，但对其顺从姿态保持警惕同样重要。

　　寻求人类支持。卡比尔博士建议不要单独依赖AI，困难时刻应向亲友或专业人士求助。若发现自己为逃避人际交往而使用AI，请设定使用时限。

　　卡比尔博士补充道，这些建议效果有限，因为人们往往难以察觉自己已过度依赖聊天机器人。

　　专家担忧，随着聊天机器人愈发拟人化，这些问题将日益严重。"计算器损坏令人沮丧，"努尔博士发人深省地问，"若聊天机器人失效，我们会为之哀悼吗？"

　　作者：西玛·巴贾吉 ? 纽约时报公司

　　原文刊载于《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