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镁光灯永远追逐着米特福德六姐妹的传奇时，我们是否忽略了造就这些惊世玫瑰的土壤？当电视剧《叛逆》让这个家族再度成为谈资，请别忘记那个被女儿们称作"穆夫"的隐秘星辰——西德尼·雷德斯代尔夫人。这位被传记作家贴上"平庸"标签的母亲，实则拥有比虚构角色更跌宕的人生剧本：她既是维多利亚时代乘风破浪的航海少女，也是周旋于法西斯元首与共产主义者之间的政治女性；既是被丈夫财务困境拖累的商业奇才，也是穿越战火拯救重伤女儿的钢铁母亲。今日让我们拨开历史迷雾，见证这位用倔强与矛盾书写整整一个时代悲欢的非凡女性。

　　人人都知道米特福德家六位风华绝代的姐妹花，尤其在爆款剧《叛逆》播出后更是家喻户晓。但这个传奇家族其实藏着第七位非凡女性——西德尼·雷德斯代尔，被她那群离经叛道的女儿们亲昵称作"穆夫"。

　　尽管总被误读成女儿圈的局外人，雷德斯代尔夫人实则是这个姐妹团的初代原型。女儿们那股子倔强脾性、爆棚自信和政治狂热，多半源自她的基因。但西德尼在女儿们心中形象极端分裂：在南希和杰西卡眼里她是罪人，在尤妮蒂、戴安娜、德博和帕姆心中却近乎圣人。

　　传记作家们也为她吵得不可开交。多少人想不通，如此非凡的子女怎能出自这般平凡的父母？但西德尼真的平凡吗？所有女儿倒是在这点上达成共识：她们的母亲"实在太不寻常"。

　　今年正值南希·米特福德小说《爱的追寻》出版80周年。多数人只能通过书中角色萨迪姨母来认识穆夫，但这个被扁平化的模糊形象，与真实的西德尼相差十万八千里。

　　尽管书中的姨母在暴躁滑稽的马修姨父衬托下显得苍白单薄，现实中的穆夫却比那位被称作"法夫"的本尊精彩得多。她骨子里的古怪偏执与最终的人生误判，丝毫不输给那些极端女儿们。在生育之前，她早有过堪比女儿们疯狂事迹的冒险经历。

　　要读懂《叛逆》中安娜·钱斯勒诠释的雷德斯代尔夫人，必须回溯她的少女时代。她那魅力四射的父亲——白手起家的出版大亨兼政客托马斯·吉布森·鲍尔斯，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生导师。这位内阁大臣与女仆的私生子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生辰，曾调侃道："我对出生日期的确定程度，不比对恺撒大帝生日的了解多多少。"

　　尽管出身存疑，他仍成功跻身维多利亚时代上流社会，创办了《名利场》与《淑女》杂志。即使后来成为保守党议员，他依然特立独行，堪称政界异类。

　　由于西德尼七岁丧母，父亲成了她的全世界。他给予的童年磨砺更像培养男孩：让女儿穿着水手服，带她乘坐"涅瑞伊得号"经历险象环生的航海之旅。

　　那次在地中海遭遇死寂无风，又险些在暴风中船毁人亡的航行，塑造了她坚韧的品格。在沉沦与泅渡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西德尼最终长成姿态张扬的飒爽少女。

　　在错爱浪子吉米·米德后，她转身嫁给了大卫·弗里曼·米特福德，即后来的雷德斯代尔勋爵"法夫"。

　　大卫拥有雕塑般的身材和锐利蓝眸，风趣英俊却与西德尼智力不对等。据上流圈传闻，1904年婚礼当天，24岁的新娘沿着教堂过道行走时泪洒婚纱，仍在为吉米·米德心碎。

　　另有一则轶事：婚前数日，某位已婚闺蜜向天真新娘透露洞房秘事，西德尼震惊反驳："绅士绝不会做这等事。"

　　九个月后她循规诞下长女南希。她曾梦想生育六个儿子，却在十六年间连得六女，仅有一子。缺乏母性的西德尼常嫌弃婴儿"丑得难以形容"。

　　女儿们后来抱怨母亲冷漠疏离，总心不在焉。但站在雷德斯代尔夫人的视角，故事全然不同。

　　因幼年丧母，她从未习得母亲的角色模板。

　　若说穆夫总心事重重，或许源于自身不幸——法夫的暴戾脾气令人难以忍受，家境在他们阶层中也算拮据。

　　更糟的是，法夫的商业投资总精准踩雷。数年间他参与的荒唐计划屡屡赔钱。西德尼渴望给家人安定居所，但丈夫的财务昏招让他们不得不数年一迁。

　　倘若由穆夫掌财，结局必将改写。这位夫人深谙经商之道，若生逢其时必成商界木兰。

　　受父亲熏陶，西德尼还是位政治女性，具备成为政坛贤内助甚至女政客的潜质。

　　整个1920年代她深度参与地方保守党事务。在动荡的1930年代，女儿们展现出为信仰而战的狂热，这种冲动显然遗传自母亲。当杰西卡倒向共产主义时，尤妮蒂与姐姐戴安娜同样被法西斯主义吸引。

　　当激情与政治纠缠：戴安娜嫁给了英国法西斯联盟领袖奥斯瓦尔德·莫斯利；尤妮蒂痴迷希特勒；杰西卡与表兄私奔奔赴西班牙内战前线。

　　雷德斯代尔家族因戴安娜、杰西卡和尤妮蒂的举动频登头条。穆夫坦言，每次看见报纸上"贵族之女"的标题都胆战心惊。

　　但很快，勋爵夫妇自己也卷入旋涡。探望尤妮蒂时，他们被引荐给希特勒。穆夫欣赏这位元首，写信告诉杰西卡他"格外彬彬有礼"。

　　发现第三帝国领袖同为健康食品爱好者，她竟当面讲授全麦面包营养价值。在德期间，纳粹精心安排的见闻蒙蔽了她，回国后夫妇二人愈发深入亲德团体。

　　1938年9月《慕尼黑协定》签订后，雷德斯代尔夫人致信首相张伯伦，盛赞希特勒"首先是重情义之人"，敦促首相与元首共建英德友谊。

　　即便战后，她的观点依然固执。战争爆发时南希与母亲同车，小说家对希特勒的贬损让雷德斯代尔夫人暴怒，勒令女儿闭嘴否则下车步行。

　　穆夫的极端立场不仅撕裂母女情，更引发家庭地震——婚姻破裂，亲人反目。

　　尽管勋爵也曾被元首迷惑，但战端开启后他毅然支持祖国。政见鸿沟让夫妇形同陌路，最终勋爵迁往苏格兰偏远岛屿 Inch Kenneth，与前女仆同居。

　　政治始终是米特福德家的宿命。宣战后，尤妮蒂在德国举枪自尽。数周内穆夫音讯全无，不知女儿生死。

　　最终西德尼得知女儿幸存但脑部受损。1940年1月，她穿越烽火连天的欧洲接回女儿。

　　从此雷德斯代尔夫人的人生只剩下照顾尤妮蒂。面对情绪无常、大小便失禁的女儿，身心俱疲的穆夫却始终冷静坚守。

　　战争还夺走了家族独子汤姆。友人称西德尼终生未走出丧子之痛，她在信中说自己"心碎成灰"。

　　战后穆夫必须重建生活。她成为凝聚家族的枢纽，竭力修复幸存女儿们的关系。

　　1948年她远渡重洋探望杰西卡。令女儿震惊的是，右翼母亲竟与她的共产主义朋友相处甚欢。此次重逢让杰西卡重新评价母亲："我确实开始敬爱她。"

　　归国后穆夫再逢家庭危机。1948年5月尤妮蒂突发脑膜炎不治身亡，年仅33岁。尽管生命被撕开巨大缺口，她依然坚韧。回应女儿讣告时，西德尼说尤妮蒂从不乞怜，她现在亦然。余生她积极往返于伦敦与 Inch Kenneth 之间，探视每个子女。

　　作为传记作者，我罕见地对传主产生如此起伏的评价。但可以肯定，她既不需要怜悯，也不在乎责难。

　　对雷德斯代尔夫人而言，唯一重要的是坚信自己正确。如同她的航海家父亲，她始终是自己人生的舵手，坦然迎接所有风浪。

　　● 瑞秋·特雷威所著《穆夫：米特福德姐妹的母亲》（历史出版社，22.99英镑）现已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