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在过去几十年间经历了巨大变革。从离婚合法化、同性婚姻合法化到堕胎合法化，从经济繁荣与萧条周期，到移民数量增长、住房危机和新冠疫情影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见证了深刻的社会变迁。

　　然而对归国的爱尔兰侨民而言，故土可能已与他们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中央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在截至2024年4月的一年里，有三万爱尔兰公民因各种原因重返故土，其中不少人已在海外生活多年。

　　这些归国者如何看待当下的爱尔兰？世上果真没有比家更好的地方吗？抑或这里已不再像家？我们采访了四位近年回迁的爱尔兰人。

　　39岁的沃特福德人凯特·格里森2024年因父亲患病从伦敦返爱。她曾在伦敦生活九年，更早的2000年代初也曾旅居该地。

　　作为同性恋者，凯特最初觉得伦敦更易生活。"因为是大都市"。她说："这方面我觉得做真实的自己更容易，周遭的评判更少。在沃特福德时总担心被人注视和评判，那时这里对此仍讳莫如深。"

　　如今情况已彻底改变。"说实话，我现在在这里可能比在伦敦更有安全感。"她将此归因于曾在伦敦某区域接触过"对LGBT群体持负面态度"的人群，认为这些观点源于宗教信仰。"在那边的主干道牵着女友行走时，我清楚可能会招致侧目和叹息，所以缺乏安全感。"

　　不过凯特仍怀念伦敦的"匿名性"。她在当地有亲密朋友圈，坦言重新适应爱尔兰生活"相当艰难"。"多年前在镇上走五分钟能遇见十个熟人，如今一个都不认识。"

　　她注意到沃特福德外籍居民增多，表示"完全不介意"。"我认为这是世界自然发展的趋势。我们爱尔兰人曾遍布全球，为何不能接纳他人？"但她感觉"往日的社区精神已然消逝"，"不再有邻居随意敲门邀茶的情景，现在都得提前预约"。

　　她观察到人们虽会打招呼，但不再像从前那样驻足闲聊。不过某些优良传统仍在，比如父亲近期去世时，爱尔兰人对待死亡的持久传统仍给丧亲者带来慰藉。

　　凯特远程为慈善机构工作，不确定会久居爱尔兰。医疗是考量因素之一——她几年前确诊"神经肌肉疾病"，"在伦敦能像所有人一样享受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的免费治疗"。住房危机和租房困难也让她考虑再次离爱是否唯一选择。

　　51岁的艾伦·格里森（与凯特无亲属关系）在英国生活25年后，于2024年9月返回科克。商科毕业后他通过毕业生计划赴伦敦，后从事数字营销，与妻儿住在伦敦郊区。"两分钟路程就有盖尔运动俱乐部，社区很有爱尔兰氛围。"

　　艾伦因多重原因返爱："我们都远程工作...生活质量与家人 proximity 是主要动机。"他承认科克"与我们离开时大不相同"，"在英国时感觉像局外人，回来后又成半个外人...需要重新适应"。

　　他观察到科克如今是座"繁忙"且"国际化"的城市，"餐厅选择丰富，孩子们某晚想吃黎巴嫩菜——就像在西伦敦那样——居然真能找到，这在几年前不可想象。"

　　艾伦满意返乡决定，但坦言"总会想念伦敦的活力"，庆幸两地距离近。他认为记忆中的社区纽带"不如往昔牢固"，承认安顿事宜繁多："刚回来时有无数隐形事务——安排子女入学、解决住房，对我而言还要维系客户。"作为科技企业成长顾问，他表示"虽怀念伦敦，但很高兴回到爱尔兰"。

　　78岁的丽贝卡·康伦修女在巴基斯坦从事33年传教工作后，于2023年返爱定居都柏林。"我爱巴基斯坦，无与伦比。"作为职业治疗师，她曾在精神病院和女子监狱工作。"基督徒是受压迫的少数群体。我们专门为他们创办补习中心，因为生存压力曾让教育不被重视。"

　　离爱时四十多岁的她，归来发现故土"剧变"。"有人说传教士无根，归国如客。我错过了爱尔兰的成长岁月和工作经历。"她形容如同在"自身文化中感到陌生"。

　　巴基斯坦生活让她对某些变化有所准备。"我们与民众同住，他们面临同样问题。LGBT群体在巴基斯坦被接纳，是文化组成部分。传教身处动荡，生活总是一团糟，你要学会与混乱共处。"

　　对于离婚法、婚姻平等和宪法第八修正案废除等变革，她认为"这是爱尔兰民众的选择"。至今仍未完全适应归国生活，"进城时总想与邮政总局前桌旁的穆斯林交谈，因为在伊斯兰群体的美好经历改变了我"。回想过去，她说"我们曾恐惧伊斯兰教"，如今爱尔兰已截然不同，"但我也看到住房问题，理解双方——爱尔兰人和移民——的挣扎与痛苦"。

　　目睹部分人对移民的负面反应令她痛心，不过她也认为"某段时间移民涌入确实过量"。最难适应的是年轻一代远离教会，虽然为信仰衰落伤感，但她对未来怀有希望。

　　她说爱尔兰因"旅行便利变得更国际化"，但"年轻专业人才外流造成文化传承的巨大断层"。

　　Crosscare移民项目经理理查德·金指出，归国者常面临社交网络断层挑战。"离爱时朋友可随时聚会，归来时大家已成家立业，生活方式重新融合可能很困难。"他建议有条件者可先"试水"短期回国，而非仅度假式探亲，因为长期回归的现实不同——"你定居后别人不会总为你调整日程"。

　　他解释回归感受取决于主动选择还是被迫改变。情感准备方面"有优质在线支持群组"，实务方面"务必提前依靠亲友网络解决住宿等事宜"。"带着既定结构回归，比如有工作...自然能建立生活秩序来应对其他事务。"

　　四十多岁、居住乡间的布雷达*26岁离爱，在澳结识爱尔兰籍丈夫并生活15年，四年前举家返爱。"相当艰难，"她说，"我们对回归实况认知不足。虽然读报了解动态，但实际生活大不相同。"

　　"需要多年适应，可能我们文化上已更接近澳大利亚而非爱尔兰。"她解释年轻时不在意医疗等事务，"二十多岁时只关心薪资和周末娱乐"，而为人父母后这些变得重要。

　　海外生活让她认识到"社会运作方式的差异"，以及"爱尔兰人多么不守规则"。她认为服务缺失导致"人人自谋出路...医疗等本应便捷的服务都需要争夺。人情社会取代任人唯贤，插队现象普遍。"

　　"这就是爱尔兰难有完善体系的原因。"在澳就医相对顺畅。在爱尔兰"靠关系才租到房，意味着其他急需者被拒之门外。我们遭遇住房危机，多次购房失败，现在连迁居都柏林都无望。"

　　通勤也是问题："没有清晨通勤列车，道路基建不足。企业多聚集都柏林、科克等地，限制职业选择。我希望能弹性工作，但企业正强制返岗。"

　　布雷达一家决定年底返澳。"我们极度担忧在爱年迈父母，这是现实顾虑。澳大利亚虽不完美，但我们曾构建接近理想的生活，后来才明白不是随处都能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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