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四天里，这些女性鱼贯进入路易斯安那州巴吞鲁日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与这位刚从法学院毕业一年的谦逊的律师分享他们的故事。她们告诉他，她们工作的堕胎诊所的地板上布满了干血。手术器械锈迹斑斑，在你手上留下了橙色的条纹。当无礼的医生为她们堕胎时，病人们痛苦地尖叫。一些妇女被抬到她们的车里，仍然因镇静而头晕。

　　对于路易斯安那州的许多人来说，针对巴吞鲁日三角洲诊所的指控是对他们已经怀疑的事情的残酷证实。对这位年轻的律师来说，这个案子也是一个机会。

　　年仅20多岁的迈克·约翰逊已经是路易斯安那州反堕胎运动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1998年底，他的公司代表一名病人对达美航空提起诉讼，声称达美航空的一次堕胎导致她受伤和感染，这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约翰逊的帮助下，当地电视新闻调查将导致路易斯安那州的共和党州长宣布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这是约翰逊与德尔塔诊所——以及更广泛的堕胎——长达20年的艰苦斗争中的第一次胜利，这将成为他公共生活中充满活力的十字军东征之一。

　　“我认为德尔塔诊所是迈克的支点，”颇具影响力的保守派组织路易斯安那家庭论坛(Louisiana Family Forum)主席吉恩·米尔斯(Gene Mills)说。“他很感兴趣，也参与其中，但当证据出现时，他介入了，把这些信息告诉了政府。”

　　德尔塔一案不仅将约翰逊推到了席卷整个南方的堕胎斗争的中心。这开启了他的职业生涯，最终让他进入了美国众议院。上个月，在精疲力竭、意见分歧的共和党议员的一致支持下，他当选为众议院议长。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作为一名律师和政治家，约翰逊在全国范围内重新确立公共场所的宗教价值观的努力中发挥了有影响力的幕后作用，他为捍卫学校祈祷、抵制同性恋权利的扩张而斗争，同时削减了堕胎的机会。

　　现在，历史上第一次，现代基督教保守派在议长办公室不仅有一个可靠的盟友，而且是他们自己最顽强的步兵之一。

　　“他是我们在现代见过的最保守的演讲者——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保守的，”托尼·珀金斯(Tony Perkins)说，他是华盛顿家庭研究委员会(Family Research Council)的主席，也是路易斯安那人，20年前曾作为州议员与约翰逊先生密切合作。“我在这些问题上通过了很多立法，其中很多都被否决了，”他补充说。“现在，这些东西正在通过法庭审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像迈克这样的律师提起的诉讼。”

　　约翰逊拒绝就本文接受采访。但在接受采访时，他的盟友和反对者都认为，通过不断增加的立法和法律阻力，文化战争可以通过消耗来赢得胜利。在德尔塔事件引发争议后的数年里，约翰逊帮助起草并捍卫了路易斯安那州的一系列法律，这些法律旨在严格监管堕胎提供者，尽管堕胎在技术上仍然是合法的，但在该州，堕胎越来越难以获得。

　　去年，基督教法律倡导组织“捍卫自由联盟”(Alliance Defending Freedom)的律师们在堕胎战争中取得了保守派寻求已久的胜利:说服最高法院新近扩大的保守派多数派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Roe v. Wade)，并允许路易斯安那等州在很大程度上宣布堕胎为非法。约翰逊曾在该组织工作了大约10年。

　　约翰逊升任众议院议长之际，共和党正在努力应对随之而来的反弹。在自由派和许多摇摆选民对2022年大选的愤怒之下，民主党人正寻求将堕胎权利作为即将到来的总统竞选的核心议题，同时希望在明年秋天击败约翰逊在众议院中摇摇欲坠的共和党多数席位。上周二，民主党人利用选民对堕胎权利受到威胁的愤怒，赢得了从弗吉尼亚州和宾夕法尼亚州的战场州到俄亥俄州和肯塔基州等共和党大本营的非年度胜利。

　　“长期以来，他一直站在宗教右翼运动的前沿，”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路易斯安那分会的前负责人、约翰逊早期的陪练马乔里·埃斯曼(Marjorie Esman)说。“很明显，这一运动现在正在兴起。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更大的影响现在开始了。”

　　甚至在1998年从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法学院毕业之前，这位未来的演讲者就已经置身于一个由有影响力的年长保守派人物组成的世界里，身处一个因宗教在公共生活中的适当位置而引发冲突的州。

　　作为一名法律系学生，约翰逊在路易斯安那州家庭论坛(Louisiana Family Forum)担任志愿者，该论坛后来成为该州保守派基督教牧师和教会的强大游说力量。他曾参与过反对堕胎的共和党政客、巴吞鲁日电视台老板伍迪?詹金斯(Woody Jenkins)失败的美国参议院竞选活动，并认识了当时的州议员珀金斯，后者曾是詹金斯所在电视台的记者。

　　约翰逊的第一份法律工作是在托马斯·本顿(Thomas Benton)的家族公司。本顿是一名罗马天主教律师，活跃于反堕胎圈，后来成了他的导师。两人帮助州议员起草反堕胎立法。“他们接纳了我，”他在谈到本顿一家时说，“并帮助我走上了上帝很久以前就计划好的道路。”

　　1998年，律所接手了一位名叫罗茜·丹尼尔斯(Roxie Daniels)的年轻女子的案子。她和她的母亲简·斯特利(Jane Stelly)声称，在德尔塔医院进行的一次不成功的堕胎导致了一次危险的感染，需要住院治疗并紧急切除子宫。

　　这对母女起诉了达美航空公司的拙劣堕胎。

　　巴吞鲁日诊所已经成为反堕胎活动人士的避雷针。1985年，这家诊所遭到燃烧弹袭击，随后成为抗议活动的目标，导致数百人被捕。尽管达美一再面临护理不合格和条件危险的指控，但这家诊所仍在继续运营。

　　丹尼尔斯的案子会有所不同。在前雇员的证词的支持下，约翰逊和他的盟友将达美航空视为所有堕胎服务提供者的替身——正如约翰逊去年在他的播客中所说，这表明“‘堕胎护理’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修辞法”。

　　丹尼尔斯接受治疗的医院的一名员工敦促斯泰利打电话给本顿和约翰逊寻求帮助，并建议他们“都是基督徒，他们非常反对堕胎诊所，”斯泰利在接受采访时回忆道。律师们很快开车去医院看她，后来又带她去教堂，并安排她在一个政治集会上讲话。

　　“律师进入了我的生活，事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说。

　　在提起诉讼的几周内，约翰逊安排丹尼尔斯和斯泰利接受巴吞鲁日第九频道的采访，她们的身份被隐瞒，就像达美航空的诉讼一样。路易斯安那州的首府是个小世界:记者朱莉·巴克斯特(Julie Baxter)曾在珀金斯的电视生涯中与他共事过。斯泰利说，一名诊所工作人员看到了这段视频，随后联系了本顿公司。

　　“她当时就打算辞职，”斯泰利回忆说，但律师们“让她不要现在就辞职。”相反，这名工作人员让巴克斯特和一名摄影师在下班后进入达美航空。在一个令人震惊的后续片段中，巴克斯特播放了Delta内部的一些模糊照片:肮脏的手术软管、生锈的扩张器、沾满干血的恢复室。

　　达美航空的诉讼仍处于保密状态，虽然丹尼尔斯的名字没有出现在诉讼中，但网上发布的视频显示，她后来参加了巴克斯特的后续采访，那次采访提到了她的名字，并露出了她的脸;医院的诉讼也是用丹尼尔斯的真名提起的。记者未能联系到她。

　　巴克斯特现在的名字是朱莉·巴克斯特·帕耶(Julie Baxter Payer)，她说自己是“按照事实行事”。她补充说，“整个问题是，如何在不妨碍妇女寻求堕胎的情况下规范堕胎?”

　　这些照片在巴吞鲁日引起了轰动。然而，路易斯安那州州长下令进行的突击检查没有发现采取行动的理由。据达美航空当时的律师伊格尔·班德(Yigal Bander)说，丹尼尔斯的诉讼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庭上辗转了至少十年。目前尚不清楚案件是如何解决的，不过班德不记得有任何针对这家诊所的判决或和解。

　　“他们对这个案子并不是真的感兴趣，”班德谈到本顿的律师时说。“他们有兴趣引起轰动”，“让政府骚扰达美航空”。

　　约翰逊立即采取了行动。他要求珀金斯发起一项新法案，他参与起草了这项法案，将堕胎诊所置于与门诊手术中心相同的监管之下，后者通常会进行更具侵入性的手术。他们认为，撇开堕胎的合法性问题不谈，这些规定对保护妇女是必要的。该法案不仅要求发放执照和定期检查，还提出了一系列昂贵的新要求，从诊所的人员配备到布局和照明。

　　珀金斯告诉他的同事，这是一项“非常简单的法案”，并补充说，堕胎诊所“没有任何形式的监管”。珀金斯后来回忆说，一些议员似乎持怀疑态度，认为监管堕胎诊所会使它们合法化。但在他播放了9频道的一段视频后，争论结束了。该法案几乎没有遭到反对就通过了。

　　约翰逊先生才刚刚开始。

　　达美航空一案让约翰逊仍然是一名年轻的律师，站在宗教保守派正在兴起的法律策略的最前沿。在未能说服法院将堕胎定为非法之后，他们开始通过州法律，将诊所缠在一张成本高昂的法规网中，为政府调查和私人诉讼打开了更多的大门。堕胎权利倡导者称之为TRAP，即对堕胎提供者的针对性监管。就连大多数民主党政客都反对堕胎的路易斯安那州，正如约翰逊后来所说，成为了“其他州的榜样”。

　　约翰逊就旨在对诊所实施新规定的进一步法案向议员提供建议，同时向州政府官员施加公众压力，要求他们对诊所进行调查。

　　他继续收集前达美航空员工的宣誓证词，当一个州医疗委员会将该诊所的一名前医生无限期缓刑时，约翰逊告诉记者，这个决定“还不够彻底”。

　　2009年，他写信给路易斯安那州的公共卫生官员，要求对达美航空进行进一步调查，理由是该公司“在违反联邦和州法律方面有充分记录的危险历史”。卫生官员在约翰逊帮助推动的法律的支持下，进行了一次未经宣布的检查，最终要求达美航空支付数千美元的罚款，并处理一系列违规行为。这对约翰逊来说还不够，他拿到了达美航空官员的报告，然后坚称报告显示他们被要求关闭这家诊所。

　　“他有使用法律手段和法律论据——有时是新颖的法律论据——打击堕胎诊所的历史，”倡导生殖权利的组织Lift Louisiana的执行董事米歇尔·埃伦伯格(Michelle Erenberg)说。

　　尽管一些堕胎权利捍卫者承认，达美航空有时存在健康和安全问题，但他们认为，约翰逊的攻击是一种策略的一部分，目的是实施各种各样、范围广泛的监管规定，以至于诊所无法运营，就会产生一长串违规行为，其中许多都是轻微的违规行为。

　　曾参与针对约翰逊的堕胎权诉讼的路易斯安那州律师埃莉·席林(Ellie Schilling)说，反对堕胎的人利用存在“不良经营者”的概念来获得更多监管规定。“它应该是圆形的。”

　　到那时，约翰逊的法律工作已经扩大了。2002年，他加入了反对堕胎、同性恋权利和政教分离的“捍卫联盟基金”(10年后更名为“捍卫自由联盟”)。在该组织工作的几年里，约翰逊参与了超过25起案件，记录好坏参半。他为“选择生命”车牌和堕胎诊所的抗议者辩护，向法庭之友提交了反对色情业的简报，并帮助那些想要削减成人俱乐部和音像店的城市起草了蓝图。

　　2015年，最高法院裁定，宪法保障了同性婚姻的权利，使包括路易斯安那州在内的一系列州禁令无效，约翰逊多年来一直在法庭上为这些禁令辩护。在那年夏天对路易斯安那州教会领袖的一次演讲中，他对这一裁决几乎持世界末日的观点。“你们是美国基督教的残余，”他警告说。

　　到那时，约翰逊先生正在为路易斯安那州的另一项诊所法律辩护——这场战斗将被证明是堕胎捍卫者的最后一站。这项被称为第620号法案的法律要求堕胎医生在附近医院有住院特权。诊所医生往往难以获得此类协议，部分原因是堕胎并发症很少，这意味着诊所无法为医院提供可靠的收入来源。德克萨斯州一项几乎相同的法律迫使该州一半以上的堕胎诊所停业;反对堕胎的人在路易斯安那州看到了类似的机会，那里只有五家堕胎诊所继续营业，其中包括德尔塔。2014年，堕胎服务提供者提起诉讼，以阻止特权法，该案后来被称为“六月医疗服务诉鲁索案”。

　　当对这两个州法律的质疑通过联邦法院进行审理时，约翰逊加入了为路易斯安那州法律辩护的法律团队，与一位名叫凯尔·邓肯(Kyle Duncan)的律师密切合作。邓肯也是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名宗教自由倡导者。邓肯先生——后来被任命为联邦第五巡回上诉法院的法官，这是一个极右翼裁决的先驱——“为这个案子做了所有的智力工作，”纽约律师艾琳·雅罗斯瓦夫回忆说，她在六月医疗案中代表原告。“迈克与反堕胎运动中的各种证人都有联系。”

　　一名地区法院法官以现在熟悉的方式驳回了他的团队的论点，于2017年裁定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律不具备“任何相关的资格认证功能”，并将“严重负担妇女选择堕胎的权利”。(德克萨斯州的这项法律已于2016年被废除。)今年6月的那起案件仍在上诉期间，目前在国会任职的约翰逊带领其他共和党议员提交了法庭之友陈述书。

　　2020年3月，在该案的口头辩论结束后，约翰逊在最高法院外发表讲话，开始了对德尔塔诊所的熟悉的冗长叙述:“可怕的虐待”，生锈的仪器和血腥的手术台的视频，以及“宣誓作证这些诊所内发生的暴行”的工人。法院以5比4的多数不受影响，宣布路易斯安那州第620号法案违宪。

　　然而仅仅几个月后，右翼更广泛的反堕胎运动就结出了硕果。鲁斯·巴德·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大法官于2020年9月去世，接替她的是艾米·科尼·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她是一位可靠的保守派法学家，也是约翰逊在路易斯安那州的老朋友。2022年，法院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

　　约翰逊先生最后也成功了。在法院的裁决之后，在最后的法律挑战之后，路易斯安那州的最后三家堕胎诊所，包括德尔塔，都关门了。

　　去年6月，达美航空在巴吞鲁日的一层砖楼被卖给了反堕胎活动人士。

　　Nicholas Confessore，纽约政治和调查记者，《时代》杂志特约撰稿人，报道华盛顿及其他地区的财富、权力和影响力。他于2004年加入时报。他是MSNBC的撰稿人。更多关于Nicholas Confessore的信息

　　史蒂夫·埃德尔，普利策奖得主，《纽约时报》调查记者。他住在纽约。更多关于Steve Eder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