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纳什维尔开车向西时,我很恼火。太阳照在我的眼睛里,我把方向盘握得太紧了,因为汽车总是被以惊人的超速行驶的卡车的风撞得厉害。至少我不是往东走,我不断提醒自己,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我被困在一辆大卡车后面,试图超过另一辆。在西田纳西州平坦的土地上,即使是18轮车也能以每小时90英里的速度通过。
当汽车地图指引我向南走一条四车道的路时,我松了一口气。但从坡道的顶端,我可以看到一辆油罐车横在马路上,离我不到50码远。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警笛声。
地图把我引到了一条更小的道路上,那里的限速上下浮动,在每个十字路口都有所下降,即使交叉路口更像是田地之间的小路,没有任何标志。
现在,风不是来自过往的卡车,而是来自世界本身,吹过开阔的田野。棉花一直长到路边,我吃惊地发现我的挡风玻璃上满是虫子。我再也不用在家里清洗有毛病的挡风玻璃了。尽管我的初衷是好的,但我已经习惯了生活在一个昆虫稀少的地方。
道路滚滚向前,一个教堂接一个教堂,一个教堂墓地接一个教堂墓地,我小心翼翼地开车,有时时速不超过30英里。我更担心的是,一个光着脚的孩子或一条没有拴住的狗可能会不假思索地在这条平时安静的路上游荡,而不是一辆装备着雷达枪的潜伏警车会被植被遮住。
收音机里播放着泰勒·蔡尔德斯(Tyler Childers)的新专辑《Rustin’In the Rain》中的一首歌,我把音量调大了。蔡尔德斯先生演唱了洛丽塔·林恩(Loretta Lynn)或卡特家族(Carter Family)纯正的阿巴拉契亚风格。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他是一个很好的陪伴,在那里很容易想象,他歌词中痛苦的孤独——或者呼应的信仰,或者眨眼的机智——正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就在道路的几步之外。
开车穿过密西西比州的乡村,我感到自己的肩膀耷拉下来。我突然笑了。在一条斑驳的道路上,杂草丛生的树篱、松林、棉花田、乡间墓地和破旧的十字路口城镇之间,没有一盏闪烁的黄灯,我和泰勒·蔡尔德斯一起唱歌,笑得像个傻瓜。
我在家里。
我不是指字面上的意思。我来自阿拉巴马州的花生农场,而不是密西西比州的棉农。我第一次踏上密西西比州的土地是在22岁,当时我正在前往新墨西哥州的路上,我急切地想尽快摆脱凉鞋上沾上的家乡的红土。
但是,那些把车停在草地上的小墙板教堂,那些通往柏油路的崎岖小路,那些盛开的、昆虫眼花缭乱的田野边缘,以及从松树上倾泻下来的破碎的光线——它们都在告诉我,我到家了。我很高兴能回家。
“如果你突然意外地感到快乐,”诗人玛丽·奥利弗写道,“不要犹豫。向它屈服吧。”
我相信她是对的——“快乐不是做成面包屑的”——但对于某种南方人来说,不可能不质疑这种特殊的快乐。这个地方造成了太多的痛苦。爱它怎么能不引发质疑呢?然而,看到棉花在田野里生长,我还是很高兴。在那几个小时里,即使知道棉花那可怕的、沾满鲜血的历史,我还是忍不住。幸福像一首圣歌在我心中升起。
我记得我的大学朋友,她从阿拉巴马州访问了堪萨斯州,回来后说她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她在草原上出生的丈夫。他是辽阔的天空和起伏的草地的产物,他永远都是,尽管他们一起住在阿拉巴马州的皮埃蒙特地区。
我们控制不了自己。我们是由我们所处的自然环境塑造的,就像任何其他地球上的生物都是由其他生态系统塑造的一样。
我是家,只要是棉花生长的地方,只要是爬满葛藤的树行。我是家,只要路边开着一种叫“乞丐蜱”的小黄花。我在乡下教堂的院子里,在小得连一盏闪烁的黄灯都看不到的城镇里,在远离商业的松林里,风穿过松针听起来就像耳语,尽管“耳语”在风的语境中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陈词滥调。
在你家乡的高速公路上开车,金色的秋光洒在你的周围,金色的树叶在匆匆而过的空气中翻滚,告诉我你的心里没有充满爱和渴望。告诉我,你能让你的心不被爱填满,而达到渴望的悸动点。当心碎的源头是家时,即使一颗彻底破碎的心也会回来承受更多的心碎。
最近几周,我在美国南部纵横穿梭,从大西洋海岸到阿巴拉契亚山脉,再到密西西比河的洪泛平原,从布法罗河到田纳西河,以及所有其他壮丽的南部河流——汤比格比河、查塔胡奇河、库萨河、奥科尼河和壮丽的卡尼福克河——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广告牌上写着:“这是你需要更多枪支和弹药的标志。”尽管如此,我的心还是充满了对我这个困难、麻烦、宏伟的家的爱。
南方正在发生变化。看看在枪支、堕胎和lgbtq权利等分歧问题上的民调吧。看看红州的投票结果吧。看看泰勒·蔡尔德斯(Tyler Childers)获得格莱美奖提名的mv《In Your Love》,它讲述了两个同性恋煤矿工人的故事,尽管他们周围充满了暴力威胁,但他们在一起找到了巨大的快乐。我的朋友肯塔基州桂冠诗人塞拉斯·豪斯根据他丈夫杰森·凯尔·霍华德构思的故事写了剧本。
即使在十年前,你能想象一个在肯塔基州东部的一辆双宽拖车里长大的乡村艺术家会制作这样的视频吗?或者,就此而言,一个公开的同性恋者成为肯塔基州的桂冠诗人?
许多南方人对这些变化感到高兴,而其他许多人则不确定他们对这些变化的看法。不可否认,一些少数人会拿起武器,试图阻止这种变化扎根。我相信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扎根,但即使是我们当中最忠实的人也知道,要想在这里实现人类的全面繁荣还需要很长时间。
与此同时,我将继续热爱这个造就我的地方,因为我似乎别无选择。因为当松针那柔和的金色,榆树那奢华的黄叶,糖枫树那斑驳的橘叶,黑桉树那闪闪发光的红叶,在过风中飘落在空中的时候,总感觉是一种祝福。
玛格丽特·伦克尔,观点撰稿人,著有《优雅之地,终于》、《晚期迁徙》和《乌鸦的安慰:后院的一年》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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